2008年5月7日星期三

十年生死两茫茫(二)

父亲是脾气刚硬的人,也是个诚实简单到极点的人,当然为此他付出了一生的代价。父亲从部队复员到了地方医院,之后不久所谓的“三年自然灾害”就开始了,这场 人祸让三、四千万无辜的生命命丧黄泉。饿死的人大概有个现象肚子肿得厉害,谁都知道那些人都是饿死的。但是决不可以公开的说。父亲大约在院长面前说了这样 的话,结果被说成“社会主义哪能饿死人”,而被开除。从此开始了他的“无职业”的生涯。

父亲一个人,要养活大大小小八口之家,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。虽然有母亲的勤俭持家,和辛勤劳作,但是八口之家的生计,不是一副轻松的担子。

“ 文 革”的年月,一来运动,父亲就被找去办“学习班”,大概那个小矿上找不出什么太“反动”的人,父亲还有几个和他一样“没有职业”的人就成了替罪羊。和我家 住对门的王大爷,十七岁就当xx党的区长,后来也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被开除公职,成了和父亲一样的“无职业”者,靠给人打水桶、刻印章来维持生计。王大爷和 父亲是学习班的常客。

如今我也已年过不惑,经历了面对一个政府的压力,也经历了很多的人生挫折,朋友的背叛和忘恩负义,落难时的“再踏上 一 万只脚”的打击,世态炎凉,金钱势力,等等,等等。幸亏有大法,我才能从这样一个个巨大的魔难中,一步步地、踉踉跄跄地走过来,虽然走得艰难,还会撞到墙 上,甚至撞得鼻青脸肿。

这几年,我会时常想起父亲,想他没有大法的法理指导,是怎么熬过那些艰难的岁月。直到他去世,我都没有想过要去了解父亲,觉得他是父亲,他做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,是他应该做的,就好像我愿意孝顺他一样,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

最近我有个感觉,好像可以进入到父亲的思想里,感受得到他的一些感觉,毕竟我的这幅身躯里,流淌着他的血液,还有他的坚强的性格。

父亲对我大概是很欣赏了吧,所以少不了要在人前显示他的这个“臭丫头片子”的一点点本事,无非是唱个歌、跳个舞之类的,或者说几句“小大人话”。记得七、八岁那年,随父亲送姥姥回山东,一路上我和父亲是游哉乐哉。

小小的我,拗得很,那时我有两条很长的辫子,任谁给梳头我都觉得梳得不好,一定要父亲给梳,我才高兴。一次,在姨家,姨给我梳了头,我难受的不行,怎么都不舒服,但是又无法说出口,只有父亲知道我的心,最后还是他重新给我梳了辫子,我才欢天喜地的出去玩了。

上 中学的时候,读的是当地的煤矿中学,校长以前是煤矿里的保卫科长,姓朱,不记得他的名字,只记得人人都称他“朱大耳朵”,盖因其生了一双大耳朵吧。朱姓校 长,一次对父亲说我如果生在他们的家庭,一定会上大学,言外之意,卖菜籽的老戴,培养不出大学生来。这样的羞辱,对父亲讲真是“是可忍孰不可忍”,不知道 当时父亲说了些什么。后来我们全家迁回山东,我高中毕业考上大学,父亲特意回到东北见到朱姓校长,说怎么样,老戴也可以培养出大学生吧。因为我们住过的东 北的那个小山沟里,当年出个大学生也是了不得的事情。

我想父亲不仅是为了争口气,大概他一生的落魄和不如意,在那样的社会里,诚实的人没有前途,把孩子培养成才,是接续自己的人生的一种潜意识的做法,当然也是希望孩子们有个好一点的将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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